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"单程3小时,那些极端通勤的上班族,到底在经历什么?单程3小时,那些极端通勤的上班族,到底在经历什么?

一个新趋势是,除北上广深之外,极端通勤人群正在从非一线城市蔓延开来。各地城市的变迁,正在慢慢改造年轻人的生活。全国承受60分钟以上极端通勤的人口,超过1400万。

文 | 饶桐语 曹婷婷 杨柳

编辑 | 周统合

运营 | 绘萤

精准的计划

留给晓妍的时间只有3分钟。

早晨7:59,从江苏昆山出发、车次为G7503的高铁,即将停靠在上海虹桥站站台。晓妍已经提前走到第13节车厢的门口——那是距离出站口最近的车厢,从这里下车,再走到地铁站换乘,就能节约好几分钟。

车门一开,晓妍把包拽得牢牢的,怼开同样聚拢在第13节车厢的年轻人们,加速小跑起来。她越跑越喘,但不敢停下来——10号线地铁将在8:02分准时到站,她必须赶上,再坐上40分钟,然后步行900米,抵达最终的目的地——位于上海长宁区伊犁路的公司。完成这趟距离约为58公里的通勤,她需要耗时大约1小时40分钟。

和晓妍一样,匆忙地往返于昆山和上海之间的上班族不在少数。今年6月的一天,提交沪昆通勤申请的人数达到95102人次,通过这个数据,人们终于直观地感受到极端通勤人群的庞大。与此同时,每天早晨9点的312国道兆丰路检查站,还有超过3万辆车通过核验,离开昆山,朝着上海飞驰而去。

▲ 家住昆山的晓妍乘高铁前往上海上班。图 / 受访者提供

这群人拥有相似的早晨——时间被标准化到分,严丝合缝地安排在公共交通的站点里。上海高铁出行的话题里,有人教大家怎么“3分钟之内在虹桥站换乘地铁”,其中一条秘诀是搞清楚“2号线在左手边,10号线在右手边”。一位名叫辰暮的网友,总会固定出现在同一节地铁车门——那里准确对着换乘站的电梯。出站换乘班车后,他还会熟练地坐到右边靠窗户的位置,这样等车掉头后,就不会被强烈的阳光晒到无法睁眼。

根据中国城市规划设计研究院发布的一份报告,单程时间60分钟以上的通勤,被称为“极端通勤”。《报告》显示,44个国内主要城市中,单程时间60分钟以上通勤比重为13%。2021年,全国承受60分钟以上极端通勤的人口,已经超过1400万。

为了逃脱极端通勤,北京一位名叫奇異学士的皮划艇爱好者,尝试在晚高峰时期划船,走水路下班回家,他从安定门西边入水,一路途经北护城河,从下水到上岸,只花了35分钟,遇到拦垃圾的浮漂,就直接用小尾鳍加速冲过。一路上,不仅有碧绿的垂柳作伴,还有好奇的围观人群。同样,在晚高峰的上海,一位从事金融行业的女士,买了一张东复线浦西的轮渡票,只花了2块钱,就顺利躲过地铁拥堵和隧道堵车。在缓缓前行的轮船上,她没有错过那个傍晚的金色晚霞漫天。

但绝大多数打工人没有这样的机会。极端通勤的他们,心头总是记挂着时间。一位过着双城生活的程序员,需要每周一从北京乘坐飞机前往杭州,参加公司的早会,为了精准地赶上最早的一班飞机,他习惯周一早上不系腰带,以免因为安检多耽误两分钟。

济南女孩方桦的公司距离住处120公里,她想尝试乘火车上班,但在前一天晚上就感受到了焦虑——去火车站要打车,她怕打车没人接单,又怕路上堵车,耽误了唯一的车次。一位严谨的IT男生,干脆用代码写了一个“高铁购票辅助软件”,帮助他一次性调出未来30天的时间里,惠州南和深圳北列车的所有余票和已购票信息,防止错过合适的节点。

一切举措,都是为了防止意外出现。一位驾车通勤于城乡两地的县城公务员,有严重的里程焦虑,400公里里程的电动车,她必须要在前一天晚上充电到330里程,才能放心睡去。

某些情况下,极端通勤的风险还会再次被放大。深圳的待产妈妈宜霖,每天都需要乘坐高快巴士,从龙岗、龙华、再到南山,横跨四个区去上班,这样的路程,她一直坚持到预产期前一个月,这条大巴线路的轮班司机们记住了这个准妈妈,“看着我的肚子一天天变大”。但这个季度,她还是迟到了12次,刚好抵消了全部的加班工资。又一次濒临迟到,她狠狠心,花了117元打车,回去后和丈夫大吵一架,要求他马上去租新房。有人告诉她,“孕妇最好不要挪窝动床”,为了孩子,她最终放弃了搬家的计划。

▲ 许多人通勤的第一站都是挤得满满的公交。图 / 受访者提供

改造睡眠

8:02,精准卡点的晓妍,终于顺利融入浩荡的地铁大军,她开始感觉到困意袭来。这个点儿,她没有吃早饭,另一种昏沉感从空空的胃里蔓延出来——晓妍起床的时间是6:45,宁愿不吃早餐,也要多睡几分钟,赶路的时候再跑起来,就更顾不上胃了。

是的,当通勤路程变长,人们不得不先丢下睡眠——调整不了车程,就只能调整起床的时间,这成为他们唯一能掌控的东西。

来自武汉的企业员工美玲,会模仿美剧里的“麦瑟尔夫人”,特意不拉窗帘睡觉,以保证自己会被清晨太阳的第一束光照醒。通勤车程超过1小时的张哲,因为担心早八和晚八的限号,干脆5:30起床,提前两个小时把车开到公司楼下,再安心睡上一个回笼觉。

许默几乎已经把睡眠时间压缩到极致——5个小时。他每天从河北廊坊到北京上班,4:30起床,往返通勤需要花费6小时。住在北京平谷区的王濛更夸张,他得赶那趟凌晨5点出发的首班852线公交车,到东直门换乘地铁,再坐上一个小时——起床时间被他调整到早上4点。

早起会让人看到城市的另一面。方桦觉得,清晨6:00的济南,是一天里最安静的时候,尤其是冬日,遛狗的大爷也起不来,大街上空荡荡。来自上海的工程师张枫,总会在出门时看看自己孩子的睡颜,羡慕又不舍,他出门的时候,天还没亮,只有小区里的垃圾车在进出。

极端通勤的路上,总有很多人在和困意作战。6点出头,沈阳最早的那班地铁上,总会有52岁的保洁阿姨芳姐。这之后,她还得再倒上两回公交,全程预计两个半小时,才能抵达雇主的家。中年人觉少,但在地铁上,芳姐只需要3秒钟就可以入睡,“只要坐在车上就困”。如果前一天是做商场保洁的工作,那就入睡得更快——得等到晚上九点商场关门,才能开始工作,到家时,已经是凌晨三点。

来自天津的医生郭志鹏,把车载音响开满,大声唱歌来刺激神经,一位说唱歌手的《沧海一声笑》效果最好。14年来,他一直往返于天津城区和滨海新区之间,常常在做完数台手术之后,再开车50多公里回家,他的心跳不断加速——精神高度紧张和集中之后,人更容易犯困了。

▲ 郭医生的回家路。图 / 受访者提供

只是,困是每个人都无法控制的生理本能。王濛已经学会了在地铁上站着睡觉,这成为一种“基本操作”。一位通勤时间长达两个半小时、为了抢地铁位子而5点起床的网友,惊讶又不意外地发现,人的精力是有限的,哪怕他可以精神百倍地坐上地铁,但到了9点,工位上的同事们刚刚进入工作状态的时候,他就已经困了。

完整睡眠的代价,是高昂的房租。深漂女孩孟思思选择住到南山区的公司附近,在家里就能看见公司的银色大楼。有一回,眼看要迟到了,她还没有下地铁,就已经进入公司打卡软件范围。她的房租是每月6000元,几乎是一个月的工资。

与之相反,另一位乘坐沪昆高铁通勤的女孩,不舍得多花房租,也想节约通勤费,她没有忘记在12306上积累的上万积分,1积分可以抵扣1分钱,她兑换了10张票,节省下265.5元。

1996年出生的上海女孩袁飒,也愿意牺牲睡眠时间,花一个半小时、乘坐13站地铁去上班。她住在上海浦东郊区,一个月的房租只需要2300元,省下来的钱,她都用去做了医美项目。她最青睐的项目是骨膜,往眉骨、鼻子、苹果肌里注射液体,还打过8回瘦脸针,前后花了接近20万。她还想继续攒钱,因为骨膜效用是5年,而瘦脸针只能管半年。

职住分离

极端通勤的人们发现,生活的容错率正在变小,时间成了一切的主导。从萧山前往余杭通勤的上班族小嘉说,23站的地铁,让自己约饭的选择变得局限——回家去附近吃,吃到饭的时间太晚;在公司附近吃,吃完饭的时间太晚,会赶不上地铁,“来回预留3小时的行程,足以击溃一切social的欲望”。

极端通勤在消解生活的趣味。比如凌晨5点起床的方桦,总是缺席朋友们在晚上11点之后的活动,因为担心早上睡过头错过班车。她连生物钟也开始和朋友们错位,对方晚上发来的信息,她总是在早晨6点才回复过去,来不及给失恋的朋友送上安慰。年轻的男孩陈真,只能把每天的游戏时间安排在两个小时的通勤路上,再也没法和朋友们“一起开黑”。地铁上,他玩了一把长达40分钟的单人游戏金铲铲后,抬头叹了口气:“地铁怎么还没到站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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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章名称:《"单程3小时,那些极端通勤的上班族,到底在经历什么?单程3小时,那些极端通勤的上班族,到底在经历什么?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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